[瑯琊榜][靖蘇/琰殊]四海為家君是客 (二十二)

(二十二)




方聽到異響,多年經驗讓靖王不假思索地一把撲過去,將梅長蘇和周玄清扯得壓低身體,果然便聽到錚錚聲響落,只見數枚袖箭深深釘進在原本坐著的木製桌椅上,箭身透亮閃著寒光。

 

「弩箭!」這是一種由強弩射出的暗器,即使敵人大約埋伏在十數丈之外,只要準頭了得,被狙擊者也是命懸一線。

 

「蘇哥哥!」飛流一邊跑過來,身上盤著白玉蛟,腋下夾著青龍子,一邊跑一邊喊著:「危險!快走!」

 

茶棚中,飛流與靖王將梅長蘇和周玄清護在身後,梅長蘇攙著周玄清,心中也是怒意高漲,這波刺客來得倉皇,若不是己方人數太少,倒不是難以對付:只是久病數月,這江湖上就有敢與江左盟作對之人?自己是否疏忽了?

 

「飛流,帶蘇先生與周老先生快上馬車,走!」靖王一手扯起梅長蘇,一手攙著周玄清,不由分說便將他們拉到梅長蘇的馬車上,連白玉蛟一起塞了進去,梅長蘇的馬車是密閉式也更寬敞,只要飛流和甄平在,他們爭取的時間足夠,應該可以回到安全的地方。

 

「戰英,備戰!」

 

列戰英何需吩咐,但是因為今日輕裝,隨行府兵沒有帶大盾,只能與蘇宅之人圍成人牆,向著弩箭來襲處揮劍打掉,幸而隨行者都是百中挑一,有幾個被弩箭擦過身體,僅是皮肉之傷。

 

就在馬車起步一瞬間,梅長蘇命令道:「甄平,你也留下來,幫助靖王!」

 

甄平只猶豫了半晌,在接觸到梅長蘇的眼神後,果斷地把韁繩交給了飛流,越下馬車參與戰團。

 

馬車方離,有幾個黑影從林中小徑出現,其中有人抬起手腕,意圖再發弩箭,甄平已經發一聲喊,搶先飛身踹倒那人。

 

頓時兩方之人戰作一團,對方人數不如預料得多,武功也非上乘,靖王這方立刻佔了上風,但靖王卻只覺不對,他抬頭一見,只見又幾人策馬衝出來,卻不是往他們這邊人,而是一逕追那輛馬車去了。

 

「蘇先生!」靖王眼尖,見為首者手中似乎舉著什麼東西對準馬車,靖王心焦如焚,翻身上了最近的馬,一夾馬腹只是望那方向疾衝而去,唯恐失了救援之機。

 

列戰英解決了最後一個刺客,見靖王急馳而去,他也不禁疑惑道::「為什麼?為什麼不是為了殿下?是要追殺蘇先生?」

 

甄平則直接揭了一個戰死的刺客面巾,證實了他心裡疑惑:「因為他們江湖刺客,甚至不是梁人!他們是外域的探子!」

 

※※※※※※

毫釐之差,也可以是千里之遙。

 

靖王催動馬匹,急著要趕上那行刺之人,靖王心中焦急無法,而在此時,他背後烏雲聚攏,悶雷聲響,若是下雨,路途泥濘,將令馬車行進速度更慢,一思及此,靖王焦急心情更甚。

 

快一點,再快一點兒,他只怕來不及。

 

「吼!」忽然靖王聽到一聲憤怒的嘶吼,轉頭一看,竟然是青龍子飛速跑在他坐騎身後,也似在追趕馬匹,原來剛剛在混亂中,竟然沒有被飛流一起帶上馬車,故一起追了過來。

 

靖王看那青龍子,不知道為何,他能明白青龍子的心情。

 

 

那輛馬車上,不只有我的掛念,也有你的,是嗎?

 

只這一念,靖王瞬間放慢速度,而青龍子似真有靈慧,一個彈跳,竟然一個竄跳,躍至靖王座騎上,爪子抓在靖王軟甲上,咆哮著似乎在催促靖王加快步伐。

刻不容緩,差之毫釐,可能便失之一生一世。

 

蕭景琰絕不容許這件事發生,他答應過那個人。

 

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來找他。

 

君無戲言。

 

但這時候忽然聽到一聲馬鳴。

 

那行刺中的為首者為求速效,再次用上的弩箭,但這次不是尋常弩箭,箭身一出箭尖便帶著火焰,落在地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虧得飛流控制馬車躲過數箭,但也使得馬車東倒西歪,有傾覆之危,險象畢現。

 

這時馬車前端布簾被一箭射中,立即起火燃燒,火勢讓馬匹驚跳亂竄,不多久掙脫飛流控制的韁繩而去。

 

馬車立於原地,火勢立即轉烈,冒出陣陣濃煙,遮蔽了見者眼光,而追擊者已經在馬車數呎外。

 

「蘇先生——!」

※※※※※※※

若非靠著飛流機警,立刻拉開車門將他們拉出來,就在這煙霧瀰漫時,梅長蘇吸得這瘴煙,反射性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咳,幾乎要撐不住暈厥過去,而梅長蘇的判斷是,還有就是刺客已經在他們周圍。

 

「蘇哥哥,爺爺,這邊!」

 

「蘇先生,你還行嗎?」周玄清平時看著身軀老邁,行動遲緩,之前上堂還要穆青扶著,但是在這緊要關頭居然腳步比梅長蘇鎮定,看起來也非常鎮定。

 

「飛流,不要留手!」

 

「不留!」飛流飛起一腳,踢掉一把側邊襲來的長刃,一腳踏上那人的肩膀,毫不留情地直踹腦門。

 

「蘇先生,你還好嗎?」

 

「還…….還行……讓周先生見笑了。」梅長蘇只覺得心臟要從胸腔中吐出來,勉力才回得上話。「蘇某不察,讓周老先生捲入這等風波,實是不安。」

 

周玄清卻一臉愧疚,語出驚人道:「蘇先生,恐怕這次乃老夫之過,是老夫大意了。」

 

「什麼?」梅長蘇驚愕道,一個念頭電光石火閃過,是了,這就是刺客人這麼少,卻又死追不放,少的原因是因為他們本來以為只是要殺一名或數名老邁之人,死追著不放,是因為他們要殺著的人始終都在這輛馬車上。

 

但是為什麼是周玄清?周玄清做了什麼,讓這些人要追殺一個老人?

 

「蘇哥哥!快躲開!」飛流大叫著撲過來,撞倒梅長蘇讓他無法再多想,兩人一起滾倒在地。

 

原本被飛流始終纏在身上的白玉蛟滑下來掉在梅長蘇身上,梅長蘇連忙將白玉蛟整團攬在懷裡,飛流卸了束縛,立刻就著動作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將一個拿著十字弓的刺客,與之纏鬥起來,

 

不過雖然這樣,周玄清就被落在另外一邊了。

 

梅長蘇扛著白玉蛟,好容易爬起身,卻看到周玄清身邊有影子靠近。

 

「周老師!」那一瞬間,梅長蘇反射性地抓起那刺客的十字弓,發射原本安裝在上面的短箭。

 

那刺客目眥盡裂,張開嘴吐出了一口血,但不是因為梅長蘇射出去的箭,他的方位只有射中對方的腿。

 

一把長刃從背後貫穿了那個刺客的胸口,隨即抽了出來,讓那人按著胸口倒了下去。

 

一個灰衣蒙面人坐在一匹同樣毛色黯淡的馬,從煙霧中衝了出來。

 

梅長蘇愣住了,他喉嚨發乾,眼睛離開那個人踏過煙塵策馬而來的身影。

 

那個人身形不高,若不是女子,那就是個格外瘦弱的男子,更可能是個比飛流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舉止看似從容,唯有穿著的灰色披風也是有很幾處破口,顯然也是不顧一切殺了進來。

 

梅長蘇喉嚨發緊,他認得這個人,他知道這個人!但不管梅長蘇怎麼用力看,那人連頭臉都用灰色巾裹得密不通風,連飄動在肩膀的髮絲都似灰燼般黯淡。

 

梅長蘇勉力站起身,「等等、咳咳!等…….」他蹣跚在煙霧中前進想拉住那人,問那個人十幾年來,那人是怎麼度過的?為何過往青絲轉為白髮垂在肩膀上,為何整個彷彿是煙霧變作了人,槁木死灰,不似活著的人?

 

但那來人似乎不顧梅長蘇想法,行動果決,膂力過人,只見他按住周玄清肩膀,竟然輕而易舉地將周玄清拉起來,令他安坐在自己身後,就要策馬離去。

 

周玄清作為一斯文人,被人這樣像包袱一樣對待,他居然也不生氣,只是扯住那人拉著韁繩的的手,指向飛流與梅長蘇道:「等等,連他們一起救!」

 

那人聞言,這轉過來掃了江左盟主一眼,隨即轉頭策馬,只聽得他的聲音忽高忽低地隨著煙霧與風飄了過來,傳進江左盟主耳裡:

 

「是我把你給扯進來的,不能不救;至於他把誰扯進來了,叫誰救他!」

 

此語傳入耳中,梅長蘇胸口氣血翻湧,不能言語,只能拼命眨著被煙霧燻得酸澀的眼睛,想要用盡全力看清楚那個人,只看那見死不救之人,就這樣又在煙霧中消散不見了。

 

「蘇哥哥!蘇哥哥!」

 

煙霧太濃了,令梅長蘇眼神不由得一片模糊,意識也有些混亂起來。

 

一邊飛流抓著自己,非常緊張地叫嚷些什麼。

 

也有可能是因為白玉蛟忽然昂起身體,高高地在他肩膀上,好像在聆聽什麼一樣,此時,遠遠傳來悶雷聲,也可能是青龍子的叫聲。

 

白玉蛟不知道哪裡的力氣,原本軟弱無力的整個身軀高高昂起來,原本白玉蛟身軀兩側突出的兩塊骨頭,忽然喀拉一聲破體而出,兩片像是薄膜一樣的東西張了開來。

 

白玉蛟的身體兩側,原來生有著像薄膜一樣的翅膀,那兩片翅膀竭盡全力拍動著,支撐著白玉蛟半飛起來,昂首發出響遏行雲,宛如哨音一樣清亮的鳴叫聲。

 

也許鳴叫的不是白玉蛟,也許發出聲音的自己,梅長蘇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手抖斗索索握著一樣東西,正在用盡力氣吹奏出響亮的哨音。

 

梅長蘇用盡力氣,吹響了黎崇給他的那枚黃玉蟬。

 

「蘇先生!」

 

像是被那哨音召喚而來一樣,那一陣陣悶雷越來越清楚,烏雲呼嘯著聚攏而來,煙霧中那一陣陣「蘇先生!」由遠而近,直向他而來。

 

只為他一人而來。

 

如果小殊你不見了,我也會一定會去找你。

 

當梅長蘇感受到清涼雨點落在額頭上時,那人如約而至,衝破煙霧,出現在自己面前。

 

「蘇先生!」靖王一身狼狽,單手提劍,打濕披風披在他身上,顯然是不顧一切,撞進煙霧裡面來尋他的。

 

雨淅歷歷落了下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只恰恰滅了這場險些燎原的火災。

 

白玉蛟首先緩緩落下來,正好落在青龍子面前,奔跑而來的青龍子鳴叫著,頭拱著白玉蛟胸腹。

 

梅長蘇呆立在那裡,怔怔地看著那個衝過來一把抱住自己的人,感受到那個人的溫暖環繞住自己。

 

「幸好你沒事!你沒事!蘇先生,幸好你平安無事!」

他原是天之驕子,卻因掉入陷阱,但最終爬離了惡夢深淵,四海為家,此身是客,行過千山萬水,終究回到一切發生的起點。

 

無論是步步驚險、時刻算計的江湖驚濤駭浪,經歷過波瀾壯闊的生死戰場,經歷陰險算計的官場風雲,他甘之如飴,他不計榮辱,只求為數萬冤魂爭一個公道,卻忘記自己也是天地過客,漂泊無依,只是抱著對故人一份思念所以活下來了。

 

唯有堅信故人如故,此心如初,才度過漂泊歲月,驚濤駭浪,回到這個人眼前。

 

 

「蘇先生?」那人明亮眼睛映著梅長蘇手執黃玉蟬的倒影,滿滿如釋重負:「…….幸而你吹響了哨音,才讓我在煙霧中找到了你。」

 

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信物,只有贈者與被贈者,知道它蘊含的意義。

 

在離那人最近的距離,與那人執手相看,才梅長蘇這才驚覺生不易,既已時日無多,難道要等到與那人生死相隔,不復相見,才後悔不曾執手相看,促膝長談?

 

據枝高歌,必不獨鳴;君唱陽春,此心不孤。

 

多年之後,他終於可以對那人說:「景琰………我回來了。」

 

筆者案:到現在還一直看這篇文的人,非常感謝!其實這篇文章,我最想寫的就是靖王穿過煙霧,與梅長蘇重逢的一幕,相信各位也看出來了,蛇宗白玉蛟和青龍子,其實就是蛇宗主梅長蘇中的白蛟與蒼龍,也就是他們兩人關係的影射。

至於英王和黎崇的關係,事實上也是他們倆人關係的照影,至於英王為什麼一直見首不見尾,是因為治水經過思考後,決定模糊了他的容貌,只以言語和行動表達他的個性,畢竟他是治水自己衍生的人物,但是這個故事我還是很堅持靖蘇是主線。

不過治水拙於智謀,在這最後數回事實上卡住了,又兼被其他靈感一時轉移注意力,以致於文章停滯很長一段時間,是憑著對自己文章一份使命感,覺得要有始有終,所以奮力填坑。文章寫到這裡最重要的一部份已過萬重山,後來的獵宮之戰和平反橋段會走得很快,就是交代英王去向,為文章做一個結束罷了,所以先在此此對看到最後的人深深感謝。


可以的話,希望看到這裡的人給治水推文發個感想,一句話也好,因為一路寫下來,還是有點寂寞的(XD),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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