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蘇/琰殊] 萬里為客終歸去(中)

(中)

(中)

「少閣主果真眼力超凡。」英王笑了笑,隨手將日誌放下,將一手手腕擱在椅子的扶把上,「本王是來求診的。」

 

藺晨也不多言,上前坐定後,按了英王脈搏,沉吟半晌道:「實不相瞞,王爺身康體健,再看方才殿下所示,肌骨血氣之活絡勝於常人,無病可治。」

 

英王聞言哼了一聲,盡是不屑語氣:「這答案從本王十七歲起到現在沒變過,本王都聽煩了,江湖郎中果真盡是庸醫。」

 

「那我換個說法行嗎?」藺晨放下手,沒好氣道:「王爺精神钁鑠,老當益壯,只要沒死透,再活個百八十年也沒問題,這樣說王爺滿意了嗎?」

 

英王嘴角牽起,冷笑道:「本王有說是為我自己求診嗎?」他另外一隻垂著的手舉起來,是一瓶琉璃瓶,裡面養著一棵四吋小草:「你既然已經認得此物一次,可還認得此物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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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跑!」言豫津鼓勵身邊的數個同伴,「營寨在前面了!」

 

深雪密林裡面,幾個人正在疾衝奔逃,後面飛箭緊追在後,不停聽到有人慘呼後倒地的聲音,言豫津不敢回頭,只是拼命疾衝,他們探得大渝新的分布行軍圖,一定要把這份戰報送回大梁軍!

 

但是跑到某一處,發現原本連接兩處的獨木橋已經斷裂,言豫津一下子沒站穩,差點直直摔進山縫中,那山縫說窄不窄,但是他們已經錯失起跳的好時機,言豫津縱然身輕如燕,也沒把握跳過這道山縫。

 

「可惡,就在眼前了!」

 

這時後面的同伴趕上來,這次派出的斥候如今只剩他們倆人存活,對方舉起手來,發射安裝手臂上的弩箭,只見一隻爪鉤連著繩索飛出,繞在對面樹幹上兩圈,爪鉤釘住樹幹。

 

「過去!」同伴五指成爪,五指嵌入在他們這邊樹幹裡。

 

言豫津二話不說,躍上不到指頭粗的細繩,疾奔到對岸,一轉身,手臂上的弩箭齊發,將林中冒出來的追兵一一射倒。

 

同時聽得嗤溜一聲,對方按下手臂上的機關,那人翻身迎空而起,宛如一隻飛燕,藉著爪鉤線回收的力道被扯著,身若浮萍,就這樣飛過山縫,悄然落地。

 

「好俊身手,」縱然緊要關頭,言豫津還是忍不住喝了一聲:「遐哥兒!多虧了你也!」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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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津,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打前鋒?」

 

言豫津換下斥候的短甲,重新穿上全副戰甲,戴上頭盔:「我們這支斥候損失慘重,中帳那裡派出另外一支斥候,蒙帥見我時,已經准了我與遐哥兒歸入前鋒打頭陣。」

 

出戰在即,蕭景睿是前鋒軍,言豫津自然是要跟跟他一起行動,不作他想。

 

「再說了,我得照顧你啊。」

 

蕭景睿好笑道:「少臭美了,誰救誰不知道呢!」

 

一邊言豫津的同伴已經穿戴好全副戰甲,雙臂交抱,兩人笑鬧著推推擠擠,領巾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大帳中,梅長蘇與蒙摯接到言豫津最新呈上的的戰報,彼此對看一眼,蒙摯大步出帳,走上高逃,對著等待許久的大梁精兵朗聲道:

 

「進攻!將大渝掃出大梁國境!」

 

一時台前所有將士,全數鼓譟起來!

※※※※※※※

「我軍大捷!蒙帥領兵,已將大渝已經被逼退數十里,損兵兩萬,我大梁精兵欲再乘勝追擊!」

 

此一捷報傳來,大梁朝廷不由得歡聲大作,皇帝不問事已久,因此是監國太子座於天子位旁,聞言其數月深鎖的眉頭也終於稍許鬆開了。

 

但是當他回到自己殿內,檢閱最新送上的戰報時,拿著短戔眉頭卻又重新蒙上烏雲。

 

短箋上的字句明顯比上月傳來的少了。

 

「來人!」東宮揚聲,心腹親衛立刻上前領命。

 

「去請靜貴妃前來。」

 

※※※※※※

這兩日大軍拔營望前進發,可雪亦下得重,行進不易,今日大梁前頭兵馬行到此易守難攻之地,各營重新搭建營寨,蒙摯正與梅長蘇再議往後對大渝征戰方針,話才說完,梅長蘇忽然晃了一下,咳了兩聲,然後「哇」的一口鮮血噴在直立著的形勢圖上,整個人靠著架子軟軟滑倒,不是蒙摯先一步扶住梅長蘇,梅長蘇就要摔在地上了。

 

「長蘇!」蒙摯話說到一半,才在商議如何再次將大渝逼退原疆域,「蒙大哥,我冷……..」

 

「你先躺著!」藺晨對一邊小兵吼道:「生火!」

 

這時外面一陣騷動,一個部將衝進來道:「報!大渝趁著我軍駐紮時,分作數支來攻,試圖破壞我軍新寨!前鋒營已經擋住寨前攻勢,但先行軍糧草擺放處也受到攻擊,現在只能拼死抵抗!」

 

猝不及防,梅長蘇第一反應,喝令道:「糧草絕對不可有誤!中軍三營兵將立刻前往支援!」這樣說時,鮮血猛然從他口中噴濺而出!

 

蒙摯對那部將吼道:「蘇先生!一切依照監軍命令,快去!」

 

「派出…………驍騎營,絕對…………..」

 

「絕對不可讓大渝兵馬衝破陣線,阻斷前後行軍路線!蒙帥!你先去吧,這邊我來!」藺晨第一時間衝上前來,將梅長蘇放在榻上。

 

梅長蘇躺倒在榻上,猶不忘道:「把…………我手上的短箋………燒掉!」一句話斷了三次,每一次隨著言語出口的,都是一口口的血,像是連心都要嘔出來般的劇咳,還是執意將他手中本來握著的短箋拿給藺晨,這才昏了過去。

 

那短箋在梅長蘇吐血時,濺上了數滴鮮血,本來雪色紙面如今數點紅痕滑過,甚是觸目驚心,原本上面的「平安」二字已經全然被血漬暈開,看不清了。

 

另外一邊,寨營大門,蕭景睿舉刀提氣大吼:「弟兄們,萬不可讓大渝視我大梁於無物,讓他們有去無回!」

 

「殺——!」無數吆喝,殺聲撼動天地,雪片與火光間,只顯得雪落得更疾了

※※※※※

藺晨坐在那裡,手裡捏著裝著冰續丸的小瓶子,半晌才倒出一顆藥丸,用水化開了,卻拿著杯子呆在那裡。

 

「蘇哥哥!藥!」飛流剛剛飛奔進來,看梅長蘇躺在那裡,顯然嚇壞了,一直拉著藺晨衣袖,急著要叫藺晨讓梅長蘇服藥。

 

藺晨一時坐在那裡,只是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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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年獨秀!真的有!」藺晨和晏大夫幾乎要把英王府掀過來都沒找到,原來真是被英王帶走了。

 

英王看著手裡之物,言語滲入一絲懷念:「本王當年養活此物,是要用在故人身上,但現在故人既已用不著,本王也只能擱至今日。」他語意一轉,恢復平常聲調:


「之前帶走,是想著小殊還有兩年時間,不急於一時,現在卻是迫在眉睫了。」

 

「不過呢,」英王晃晃那瓶子,意甚悠然:「你既然認得此物,你應該知道怎麼煉成藥丹吧?」

 

藺晨心中咕咚一聲,他是何等聰慧,他已經知道方才進來時,英王動作背後意涵。

 

英王道:「冰續草配合十人之血,可治火寒毒;百年獨秀不能,但它之所以難得,是無論是何奇病怪症,此物皆可以為病者延壽。」

 

這也是為什麼藺晨和晏大夫當初翻遍英王府的緣故,只用百年獨秀遍可延壽一年半載,但是對當時的他們而言,那怕是一年半載也是好的。


只是一枝獨秀並非只能延壽一年半載,據說它百年前,曾使一絕症之人延壽了十數年壽命。

但,那是以數人之血佐一枝獨秀,才獲得的效果。 


「你已經見過本王了。」英王隨著藺晨神情,他笑意也逐漸加深:「本王今日就是來請教藺大夫一個問題。」



藺晨背後汗毛根根豎起,這代表著一個可怕,卻又充滿可能性的答案在心中浮起,「殿下的意思…….」

 

英王問道:假使不用數人之血,而是導入一個血氣活絡常人數倍的人之血,是否也有同樣的延壽效果?

※※※※※※

大梁連戰皆捷,朝廷上下一片歡聲,根據蒙帥上呈戰報,此次行軍目的不單擊退大渝以解燃眉之急,更要大渝國主動遣使議和,才是長久之計。

 

但雖然捷報頻傳,蕭景琰卻無喜色,上一回他已經請靜貴妃檢選藥材送往前線,但是隨著隆冬將至金陵今年的雪特別深,想必北疆必然雪勢更猛,寒意更深。

 

連戰皆捷,大軍追擊,小殊做為軍中智囊必然一路跟隨,他……..撐得住嗎?

 

他捏著那片短箋,上面不似以往是家常語,而是寫了一首詩:

 

飄颻千里雪,倏忽度龍沙。從雲合且散,因風卷復斜。

拂草如連蝶,落樹似飛花。若贈離居者,折以代瑤華。(梁裴子野詠雪詩)

 

這是小殊所見到的千里雪景吧,可為何戰火連天時,他眼中的雪景如此平和,甚至有一種靜好之感?甚至以雪代花,遙寄與我?

 

而且,詩後未有平常的平安之語,讓蕭景琰沒來由地升起不祥之感,他走向門邊,看著已經連日不曾停止過的落雪之景。

 

一年之前,那人與自己立在靖王府的這端與那端無言僵立,那人立在那裡,形如玉樹,堅若磐石,可後來蕭景琰才知道此人除了一身傲骨別無其他。

 

小殊,你不能食言,我在這天下等你回來。

得知連戰皆捷,大梁朝廷立刻發出命令:

 

乘勝追擊!待大渝求和之時,梁軍需立即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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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長蘇今日已經吐了兩次血。積勞成疾,連冰續草都只能拖著他的命,自己卻只能看著這個朋友,在短短十日間一點一滴死去的樣子。

 

「小殊究竟………..」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藺晨堅定道:「梅監軍有令,全軍前進!半月之內大梁軍要進拔到戰場!成敗在此一舉!」

 

「那他………….」

 

「我會把他扛上馬車!你是大帥,我是醫官,我們都該做的事情吧!」

 

蒙摯看著梅長蘇青色臉孔,半晌他衝出帥帳!

「全軍進發!」

 

藺晨交代飛流留在馬車上照顧梅長蘇,他自己則出了馬車,策馬在一邊跟隨。

 

前鋒開路部隊隊伍遠遠在前面展開,因為大渝還留了數支軍隊斷後,故大梁軍每一步都是浴血前進。

 

戰事進行將近兩個月了,隨著戰事開展,梅長蘇的身體每下愈況,這時候藺晨總是在心裡盤桓著那晚與英王的對話:

 

假使不用數人之血,而是導入一個血氣活絡常人數倍的人之血,是否也有同樣的延壽效果?

 

這個問題之於藺晨,實在太好回答,卻太難出聲回應了,最後他艱難地說道:「……..長蘇不會答應的。」

 

「哈!」沒想到英王聞言竟是嗤笑一聲,然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治水案:之前在行文時有幾位道友問長蘇是否有救,請原諒筆者一直安靜到現在,實在因為一說就破梗...........這個結局是早就寫好的,下回文章正在整理中,長歌將盡,感謝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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