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ei_780

此語一問，梅長蘇的手忽然顫了一下，幾乎拿不住碗，幸好靖王的視線被晏大夫擋住，晏大夫背對著梅長蘇，所以也沒看到。

 

靖王倒直爽：「晏大夫，你看我伯父，是否真是有病。」

 

晏大夫撫著他心愛的鬍鬚沈思一會兒，這才道：「老夫將前後想了一想，只想通了，他的容貌便是病徵。」

 

「確是如此。」此語居然是梅長蘇所出，他語氣平淡道：「英王蕭遠，字重遐，才德俱佳，且聰慧過人，又兼容貌俊美，乃是先帝諸皇子中最為秀傑者。他年紀長當今陛下數歲，今世最有名的大儒黎崇與周玄清，都是與他曾經一起同窗讀書的同學。」

 

即使居於江湖，也不可能沒有聽過這兩位名動天下的儒者，但是一算算黎崇和周玄清年紀，連見多識廣的晏大夫也不由得啞然了。

 

「想不到蘇先生也對英王伯父有所瞭解，」既然梅長蘇開了這個頭，靖王就比較好接話，他接續話頭道：「據說英王伯父十七歲時，與諸皇子隨先帝出京春獵，當今陛下當時尚是年幼，故與英王同坐一騎，行進時天氣忽然由晴朗轉為暴雨，天雷震鎮，英王伯父為了保護陛下，不幸被天雷擊中，重傷昏迷數日後奇蹟醒轉，恢復如常，當時人們都謂此乃天祐。」

 

但是數年之後，英王容貌一如少年，再未有絲毫變化；當十幾二十年後，當朝中宮內發現人人已經年華衰老時，唯有蕭遠一如昔日，永遠停留在人生最青春燦爛的年紀，不再老去。

 

「過盛近妖」，人們從驚訝、恐慌到最後改為如此竊竊私語。

 

容貌的異常不變，加上原訂許配給的英王正妃接二連三在過門前病死或失蹤，金陵多少名門，竟然都無人敢與英王攀結姻緣，連先帝后都一度疏遠他，即使開府建衙後門前也頗為冷落，英王性格原本就剛烈，索性長年在外奔波，聽調不聽宣，只有逢年過節與太皇太后、先帝后與生母壽辰才返京問安。

 

英王後來回金陵長住，還是當今陛下即位後，感念當年救命之恩，下詔請他還京；英王長住京城後，他府中並無妻妾女眷，只有當年從宮中帶出來的僕傭與奶娘，他又不愛涉足朝堂，只將所有精力放在栽花植草上，經年累月，造就當年謂為一時奇觀的花神王府。

 

「不過伯父很喜歡小孩，對諸子姪都很疼愛，我當年時常與小殊偷跑進英王府裡面遊玩，有時候會被伯父逮個正著，總是命他養的監兵將我們捉弄一番。」

 

監兵是英王所飼養的老虎，因天生白毛，原要被視為怪物殺死，英王憐憫，將牠救下後親手養大，往後白虎監兵幾乎是與英王形影不離。

 

晏大夫覺得哪裡不對了：「英王府既是你親伯父，又何必偷偷摸摸進去呢？」

 

這時靖王罕有地露出為難的神色：「………因為英王伯父在人前對小殊是很冷淡的。」

 

梅長蘇表情漠然，只是指尖捏緊了衣角。

 

猶記得當年那個人平靜對朋友說，「林殊過慧，恐將早夭，但若要他藏拙似我，又恐他陰詭近妖，事無雙全，但看命擇。」

 

事無雙全，但看命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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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殊，小殊，我們就快到正門了。」蕭景琰拉著林殊，兩人跌跌撞撞地往王府大門前進，但是奇怪的是英王府通往大門的台階明明就在是在重重樹叢和花盆後面，但是他們左轉右繞滿頭大汗，才好不容易穿出了樹叢，還是林殊指使蕭景琰往這往那走，才好不容易走出去了。

 

「英王舅舅不講信用，說只要能走出大門就讓我們回去的。」林殊氣虎虎道。蕭景琰不由得有些著急，已經過晚膳時間了，雖然平常林帥和祁王不會太過約束這兩小孩子行動，但是他們今天其實偷偷跑出來的，都並沒有告訴父母兄長自己的行蹤，現在府外一定正在找兩人找得翻過天了。

 

兩人傍晚被英王逮住後，英王一反平時將他們捉弄一番的行王，只笑說如果他們要回去，就得就從王府大門堂堂正正離開，離開，沒想到平常從偏門偷溜起來暢行無礙的英王府，從內院從到正門竟然如此困難。

 

而且………….堂堂親王王府，入夜後也沒有護衛，在幾乎空無一人的偌大王府裡，只有內院點起幾盞燈火，兩人摸黑在府中游走，饒是兩個小孩子也有點戰戰兢兢的。

 

蕭景琰小聲地問林殊：「監兵是不是躲在我們後面啊。」

 

林殊伸出食指，放在嘴巴中間：「牠正在我們後面呢，牠呼嚕那麼大聲你沒聽見嗎？」

 

「如果我們走不出去，監兵就會把我們銜回去讓英王伯父笑的，到時候他又不知道要怎麼整我們了。」

 

監兵是英王養的老虎，天生便是皮毛雪白的異象，幼年時被獵戶捕獲，原本要當作怪物處死，是路過的英王不忍，將牠救下，一手養大，後來與英王如影隨形，唯英王之命是從。

 

兩個小傢伙算是怕了這隻有理也說不清的大白老虎，偏偏這大白老虎只要一口一個，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他們叼起來亂甩。

 

林殊握緊拳頭，堅決地說：「我一定要走出去！不能讓英王舅舅看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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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晏大夫離開後，靖王收拾心情，欲與梅長蘇促膝長談，卻發現梅長蘇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得心下又是歉疚，又是憐惜，暗道蘇先生又清減了，不由得溫聲道：「蘇先生久病方癒，尚請專心養病，方敢請先生繼續為本王綢繆策劃。」

 

梅長蘇見蕭景琰這般低聲下氣，原本對蕭景琰貿然進山的惶恐著急也去了大半，而且說實在的，見蕭景琰這般為自己著急，語氣這般低聲下氣，心中竟有幾絲難以言喻的暗自喜悅，只是還是板起來臉說了要蕭景琰往後更加謹慎行事的勸告。

 

中了陷阱，接連誤會，才害得梅長蘇病重難癒，靖王心中愧疚，自是連連點頭應承，鐵血漢子骨氣一去，倒有些俯首貼耳狀，梅長蘇說了兩句自己倒覺得似婦人長舌，於是也住口了。

 

然後兩人又陷入一種奇妙的微熱氣氛中，靖王自然是急於與梅長蘇彌補關係，卻又不知從何起頭，梅長蘇卻也左右徘徊，好容易才找個話頭：「「蛟血珍貴，蘇某還應謝過殿下救命之恩，只是…..」

 

蘇某實在好奇，殿下怎麼知道金陵深山中有產此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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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六七歲的小童子，好不容易摸到大門邊，已經都快累壞了，但是沒想到輕輕一推，看似厚重的大門居然就開了一條縫。

 

「開了！」兩人一開心，高高興興手拉著手就要出門去，忽然覺得腳下一滑，身體一空，然後就被一張繩網給吊起來了。

 

外面一青衫男子，作文人打扮，長眉朗目，瘦長身材，一臉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唉呀好險好險，差點中了重遐的暗算。」然後注意掛在中央的兩人，愣了楞問道：「哎？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和蕭景琰纏做一塊吊在大門口，林殊又急又氣，一看那個人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連黎老師也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