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蘇/琰殊]四海為家君是客(十八)下


四海為家君是客(十八)下



治水按:真不好意思,四海文斷了一年多,實在是因为治水被其他事情引開了注意力,最近得空,希望能順利填坑,若是還有人在看這篇文,治水在此一鞠躬深深感謝XDXD。



氣氛,很怪。

 

甄平默默地在心裡面說。

 

旁邊的黎綱嘆了一口氣:「想不到連出了蘇宅,氣氛也這麼怪。」

 

甄平不由得瞪了一眼黎綱。

 

黎綱被瞪,才發現自己說出了心裡話,連忙摀著嘴,幸好他們離馬車尚有一段距離,想來宗主耳朵不至於這麼長,至於宗主聽到了會有什麼反應,嗯,考慮到宗主近來有些心神不寧,而且沿著這一路行來心情越來越憂鬱煩躁…………呃,應該說是期待與雀躍,說不准明天就叫他們出那種半天十天回不來的苦差事。

 

事情要從數天前的晚上談起。

 

簡單說起因,就是當天深夜,靖王來了蘇宅一趟。

 

說起來簡單,解釋起來卻一點都不簡單。

 

蘇宅是什麼地方,金陵江左盟的總部,是江左盟宗主所居之地,昔日不管多少刺客探子都無法踏入,宛如鐵桶似的蘇宅啊。

 

靖王殿下就這樣輕描淡寫地從自家後院的牆頭爬上去,然後從蘇宅後院的牆頭爬下來,堂而皇之地走進來,還很剛好地碰上了很剛好心血來潮踱到後院的宗主大人打個照片,還聊了一下,然後又從牆頭上爬上去回府了。

 

宗主那天回房裡後,難得發了脾氣,還手滑掉了一個杯子。

 

當時蘇宅一干人等都全數候在堂下領疏忽怠慢之罪,甄平單膝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口,他偷偷抬眼一次,只見梅長蘇,身體靠著樑柱好像有點站立不穩,手縮在衣袖裡面,但是衣袖下襬不時輕動,整張臉被氣白了,顯然氣得非比尋常,甄平心驚膽戰,甚至已經做好被軍法論處的心理準備。

 

這時候,有人忽然插口了。

 

「蘇哥哥,不能生氣。」飛流抱著青龍子,不知何時站在一邊,很嚴肅地梅長蘇這樣道。「生氣不對。」

 

宗主大人怒道:「飛流!現在是顧著我不能生氣的時候嗎?」

 

「飛流不是說你不能動氣,是說你生他們的氣,太不公平了。」這時候有人站出來,慢條斯理地說了句公道話。

 

飛流點點頭:「嗯!蘇哥哥,生氣不對。」他舉起他懷裡的青龍子,「青龍子,真的。水牛,也是真的。」

 

宗主聽了這一老一小的話之後,忽然安靜下來,甄平只聽他用力咳了幾聲,忽然令眾人都散了,不過甄平聽得出來宗主雖然力持鎮定,但他的聲音帶著非常、非常微細,但是仍然讓甄平查覺的一絲顫抖。

 

顫抖,宗主…….動搖了?靖王深夜來訪,連半盞茶時間都不到,為何讓宗主動搖如斯?

 

※※※※※※※

飛流一邊喂青龍子鮮肉,一邊聽晏大夫與蘇哥哥說話。

 

「你說青龍子也受過傷?」

 

「我算是明白了,這頭驪火青龍子和金角白玉蛟是差不多時間受傷的,不過牠傷勢沒那麼嚴重,只是眼睛不像其他同類那麼好,所以之前靠著嗅覺找到蘇宅的。」

 

今日牠察覺白玉蛟不在房間裡面,青龍子就本能地循著白玉蛟遺留下的味道,一路爬到靖王府裡面,所以才驚動了靖王,親自將牠送回。只是青龍子如果能找到途徑,不驚動蘇宅任何人,爬到蘇宅後面牆頭翻過去,到靖王府找白玉蛟,靖王便能循著原路過來蘇宅,實在不能怪蘇宅諸人不察。

 

「只能說靖王一個堂堂親王竟然這樣翻過牆來,也太好奇了。」

 

蘇哥哥沈默了很久,才道:「景琰不是好奇,他從不隨便好奇。」

 

「不是好奇,那是什麼?」

 

蘇哥哥那時靠坐在門邊,很久之後,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閉上了眼。

 

蘇宅主人那個晚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

甄平騎著馬,雖然那晚之後,靖王沒有再什麼奇怪舉動,只派了屬下日日來探望,自己卻都沒出現,也沒再深夜來訪,擾了蘇宅眾人清夢。

 

蘇宅主人好像鬆了口氣,但是當靖王派屬下來時,卻也只是淡淡地讓人打發了回去,也虧得靖王府的人個個涵養佳脾氣好,沒被蘇宅主人連茶都不招待一杯的態度給嚇退,依舊日日來探問,殷勤十分。

 

黎綱也猜測過,不會是靖王知道了什麼吧?可這陣子江南傳來了些訊息,另外一邊又說有夏江和滑族似乎有不明動向的消息,眾人是一陣人仰馬翻,等一回神,靖王邀梅長蘇出遊的日子就是今天了。

 

今天早上,下人們只忙著把毯子、火盆什麼都搬上蘇宅特製的馬車,其中空間比一般密閉型馬車寬敞兩倍,可兩人對坐,座位中間還設了可以讓人靠著的扶手,還有空間擺些物事。

 

「晏大夫?您真的不出去透透氣?」

「出去幹什麼?當你們小倆口鬧脾氣時的傳話筒嗎?」晏大夫氣唬唬地說著,指使飛流將白玉蛟用軟墊包著,抬上馬車。

 

白玉蛟日前好不容易脫了皮,但是新生軀體不曉得為什麼很脆弱,隨便刮一下都見痕跡,更是犯懶幾乎都不動不食了,晏大夫數日不敢取血做藥,心裡著急得很,趁著這次此次出遊,囑咐飛流找個隱蔽場所,讓白玉蛟曬曬陽光,讓新的皮肉堅硬,氣血活絡。

 

這時青龍子也一搖一擺晃著尾巴地踱了出來,白玉蛟趴在梅長蘇身邊的空處,牠便伏在白玉蛟位置下面,硬是不動了。

 

「什麼小倆口………….」

 

梅長蘇自己以為說得大聲,結果從整理韁繩的黎綱到提著食盒的吉嬸,刷刷刷所有「說著的就是你」的眼神,

 

梅長蘇面對這樣的圍觀眼神,板著張臉,可也沒有轉頭回去窩在房間裡裝死,就這樣上了車,出發了。

※※※※※※※

飛流坐在車裡面,看蘇哥哥一路在發呆,蘇哥哥最近有點時間,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只看著那張他從龍龍尾巴剝下來的布看啊看的。

 

蘇哥哥在想事情,飛流只好看青龍子與白玉蛟玩。

 

原本乖乖趴在地上的青龍子精神不錯,車子坐了一會兒後無聊了,先是用爪子想撈白玉蛟的尾巴,犯睏的白玉蛟被牠纏得不耐煩,用尾巴甩了青龍子一下,就窩著不動了,青龍子笨拙昂起頭,地用頭去拱白玉蛟腰腹處想要白玉蛟陪,牠頭角崢嶸,白玉蛟沒奈何,滑開半段身軀,讓青龍子喜喜歡歡爬上來,兩者捲作一團,白玉蛟頭擱在在青龍子背上,似是睡著了。

 

飛流看得有趣,一抬眼,卻發現梅長蘇也在注視這一龍一蛟,將剛剛一切都看在眼裡,嘴角輕輕牽動了一下。

 

蘇哥哥,笑了。

 

這時,一陣吵鬧聲忽然傳入兩人耳裡,

 

梅長蘇皺眉,算這時間,該是他們的馬車和靖王的人馬會合的時候,但這吵鬧聲中,其中一人顯然是靖王,還有一個人...........有幾分耳熟?

 

他掀開了門簾。

 

「靖王殿下…………沈大人?」

※※※※※※※※

蕭景琰倒是沒想到會在大街上看到這麼有趣的一幕,戶部尚書沈追坐著馬車,苦著臉緊跟在一個騎著小驢子的老人後面,沈追明明乃是尚書一身,二品大員,坐在馬車上,卻是一直擦汗跟在騎驢老人身後,既不敢超前,也不敢落後。

 

 

 

蕭景琰仔細看那人,不禁失笑起來,難怪沈追這般小心,那騎驢老人曾任工部要職,曾任金陵城池許多重大修築工程,後來因故離開朝堂後,以講學著述為樂,他乃當世算學大家,但更深為人知的,他乃金陵豪門沈氏家主,娶妻清河郡主,金陵城中一向稱呼為沈伯爺,沈伯爺與夫人只有生子一人,名追。

 

說起金陵沈氏,來頭可不小。金陵沈氏當年乃是追隨太祖開國功臣之一,只是其功業並非在文治或武功,沈氏祖上以經商致富,沈氏先人有感於天下紛亂,慨然以巨富支持太祖軍隊開支,並在開國之後協助制訂六部規格,其精明強幹連太祖都稱讚曰「能」。

 

只是沈氏先人也是妙人,太祖建國後,自言好財故懇辭封爵,也婉謝封賞,但求子孫自在行走。在大梁,商人無異販夫走卒,縱有富可敵國,終究不列世家之中,但既然是沈氏請求,太祖無奈,便賞了伯爵虛名給沈氏家主,言明沈氏雖無爵位,但子孫可自由出仕,只需官商分明,為官者不為商,反之亦然,往後沈氏歷代家主便被人被人稱為沈伯爺了。

 

沈氏一族雖非如林氏、蒙氏與言氏這樣的出身高貴,但子孫多長袖善舞,以經商發達者不記其數,又為了避嫌,大多外出經商、行走江湖,只有嫡系子孫長住金陵。此代沈伯爺精通算學,曾在工部任職,不少金陵城中修繕工程都在他監督下進行,若非當年辭官而去,工部尚書之位也不會落入太子之手任其拿捏,還搞出了私炮房這等醜事。

 

至於沈伯爺的夫人更是來頭不小,乃是皇族宗室女清河郡主,沈家雖是開國功臣、金陵首富,但只是經商之家,郡主卻是當今天子的親堂姐,所以當年下嫁是轟動京城的美事。只是沈追因此只能算是半個世家子,不過作為沈家人,不曾亦不屑從那旁門走道,甘於平淡,若非私炮房一案出頭,真要以三品侍郎為官運終點也說不定。

 

但是他與這老人倒是相識,於是靖王勒住馬頭,翻身下馬,拱手為禮:「沈伯爺,本王上回在南方賑災時,多謝伯爺與夫人協助防洪工程。」

 

「靖王殿下,小事不足掛齒。」沈伯爺見是靖王,便下驢子還禮,他捋著鬍鬚,神情溫和了些許。

 

「參見靖王殿下,是下官失儀了,讓殿下見笑。」

 

「哪裡,只是不知沈伯爺欲往何方?」

 

沈伯爺哼了一聲,斜眼看了兒子一眼。

 

梅長蘇來時,剛好是看到這一幕。

 

梅長蘇看沈大人神情尷尬,像小孩子做錯事一樣跟在父親身後,也是好笑。他下了馬車,先是向靖王和沈追行禮,然後對沈伯爺深深一揖:「梅長蘇見過沈伯爺。」

 

那沈伯爺轉過來看向梅長蘇,他與其子五官相似。只是沈追身形微胖,沈伯卻是麵條似的高瘦身材,背脊挺直,五綹長鬚,精神钁鑠,不似年近七旬之人。

 

沈伯爺看著梅長蘇一會兒,也還禮道:「老夫曾經聽子姪輩說,當今江南梅郎當屬第一,今日一見,果真是不同凡響。」

 

眾人客套了一番,梅長蘇和靖王總算弄懂了沈家父子之間的情況。

 

現在沈家是由沈追作主,沈伯爺與夫人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外地雲游,去年才回來金陵長住,沈追自是喜歡,每日都前望父母居處請安,今日沈追前去,卻發現母親清河郡主外出,聽說是雙親與一舊交相約暢談,不過今早沈伯爺心裡還掛著昨日演算的一題算學,清河郡主知道夫婿個性,便自行依時辰便外出了,只交代下人提醒沈伯爺好歹記得出門。

 

沈追本無意追問,本來向父親問安後就要告退,卻一時好奇,問了下人何人相約,下人拿了請帖給沈追看,相邀者居然是耆老周玄清,沈追不由得大喜,他算是半個宗室,故早年也有幸曾聽過大儒黎崇講學,但始終與另外一位大儒周玄清緣慳一面,偏偏周玄清厭惡朝堂與官場,更是終生隱居不仕,年前那場朝堂辯論,沈追終於躬逢其盛見上一面。

 

那次論辯沈追聽得如癡如醉,只恨不得再私下求見一面,今日又恰逢休沐,左右無事便纏著沈伯爺,只求能見上周玄清一面。

 

沈伯爺煩不勝煩,趁著沈追不注意,自己騎著驢子就從後門溜了,沈追何等乖覺人物,立刻命人駕了馬車跟在後面,才有剛剛那一幕。

 

沈追擦著汗:「父親,父親,騎驢子不舒服,您隨兒子上車坐吧。」

 

沈伯爺哼了一聲:「難得你還記得我是你老父,什麼時候我出門要看你臉色了。」

 

沈追只是擦汗:「兒子不敢,兒子只是想藉由父親與母親的臉面,見一見周老先生而已。」

 

靖王聽說追根究底,原來是周玄清,居然笑了一笑:「周老先生乃是當代大儒,沈伯爺可否也帶上本王,讓本王也與周老先生見上一面。」

 

梅長蘇心中格登一下,心中陡然想起一事,雙眼不由得對上靖王那雙炯炯大眼,只見靖王泰然微笑道:「本王早年與周老先生曾有一面之緣,故想向他老人家問好,蘇先生若是不耐等待,不妨先出城,本王隨後就到。」

 

梅長蘇瞪著靖王,手在袖子裡收縮成拳又張開,又收縮成拳,這才磨著牙,對沈伯爺道:「周老先生既然是一代大儒,可否也帶上蘇某一同前往請益學問?」

 

沒想到跟屁蟲是一個拉一個,沈伯爺對此似乎有些惱怒,不好對外人發作,悻悻然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最後才道:「也罷,你們都跟我來吧。」

 

梅長蘇回到車上,要放下簾幕時,忽然聽到靖王喊了一聲:「蘇先生。」

 

梅長蘇一回頭,只見靖王坐在馬上,這樣直直望過來。

 

 

梅長蘇原本已是死灰的一顆心又提了起來,上下左右,就是在胸腔裡面胡亂衝撞,他強作鎮定,坐進了馬車裡。

 

那眼神,與數日前夜裡,靖王立在牆邊時一模一樣。

 

景琰不是好奇,他從不隨便好奇。

 

梅長蘇知道,蕭景琰知道了。

 

馬車車輪轆轆聲作,伴著一路的馬蹄聲,一路行至今日,從相隔千山,到如今相伴而行,只有一簾之隔了。

※※※※※※※

靖王聽著一路馬蹄聲,他很想一把抓住車頭,質問車內人,問他怎麼能………..問那個人怎麼能………..但是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蕭景琰已經習慣等待了,但是他還沒習慣失望,如此他這次得不到他要的答案,他寧可不要問,他承受不住失望帶給他的打擊,但現在不是他能分心的時候。

 

如果車內那個他所認定的人,他希望得見青天、真相昭雪,那蕭景琰要做那個那個親自為他撥雲見日的人,因為這也是蕭景琰長久以來的願望。

 

千山萬水,十年等待,靖王蕭景琰都熬過去了,那怕他與車內之人,猶有一簾之隔,也只有這一簾之隔了。

 

※※※※※※

 

就在兩人心思起伏時,沈伯爺悠哉悠哉領著一串人,居然是騎著他的小驢子出了城,一路行到近郊處一處山腳下茶棚下,四周涼風習習,景色宜人,綠草茵茵,不遠處小徑末漸入綠林,可聽小溪潺潺之聲。

 

梅長蘇被飛流扶著下了馬車,只見靖王四處打量,臉帶數分詫異,梅長蘇倒沒多問,只悄悄吩咐飛流趁大人聊天時,讓白玉蛟和青龍子乖乖待在車子裡面,因為只是私服出遊,靖王府和蘇宅都沒有帶什麼家將和護衛,列戰英、甄平隨侍在茶棚外,黎綱方才說收到線報半途折回。

 

茶棚中原本有人坐在那裡,見是如此陣仗,便起身相迎,有一位氣質高華的老夫人與周玄清,以及作陪的一人。

 

那沈伯爺率先走進去,依次則是靖王、沈追與梅長蘇。

 

他們同輩人各自見過後,靖王地位最高,以他為首向那位氣質高華的老夫人與周玄清行禮。。

 

靖王恭敬行禮:「晚輩景琰,見過清河姑母、周老師。」

 

待沈追見過周玄清後,另外那個作陪的人地位與他相當,於是先梅長蘇一步,向也向沈伯爺行禮:「蔡荃多年不見沈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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